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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温周》侘寂之海 (一)

*长生温温x转世阿絮,现代背景

*一个关于大海与治愈的故事

*应该是甜的

*预告请见  预告

 

温客行隐约记得自己在黑暗而陌生的土地走了好长一段路,脚步踉跄,四周吵杂的怪异声响令他心烦意乱。好几次重重摔倒在地,疼得眼前发昏,不住呜咽,指甲剐过石砾地板,磨出斑斑血痕。

但眼前始终漂浮着一盏稀薄荧光,温润如月,也如记忆中周子舒隐隐勾在唇角的笑,无声敦促着他咬牙起身,跌跌撞撞向前奔去。

每踏出一步,那人彷佛浸在春日里的盈盈眼光、柔软嗓音,似乎就更近了一些。

“老温,老温。”

他倾其所有,只想再听那人轻轻一声呼唤,喊自己回家。

 

周子舒浸湿了手上的毛巾,轻轻敷在高烧不退的男子额上。傍晚店里打烊前,年轻的小店员发现这人倒在院里,一身破旧不堪的奇特古装,病得厉害,身子滚烫。

这偏远的滨海小镇没有医院,无论对方什么来历,总不好将人扔在原处等死。

他只能暂时和小店员合力将人搬到楼上住家,贡献出自己刚晒暖被褥的单人床,任命担起看护的工作。

忙碌间男子曾短暂睁开双眼,怔怔然望着他,竟流了满脸泪水,嘶哑喊着“阿絮……”

周子舒很肯定对方病迷糊认错了人,但那一抽一抽的低低泣音实在可怜,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紧蹙的眉心。直到它们像一对疲倦的鸟,慢慢垂了下来,以一种温顺的弧度栖息在他掌下。

男子又睡着了,海潮声溜进半开的窗,应和着他不甚安稳的呼吸一起一伏。床头嵌着彩绘玻璃的小灯如月光,洒了他们一身温暖。

忙了半晚上的周子舒又去换了盆水,赤脚踏在木地板上轻盈无息,小店员常抱怨他像只猫,做什么都安安静静,彷佛能轻易被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。

但当周子舒端详着男子的面容时,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太吵了。

那是一张相当好看的脸,过去周子舒见过不少容貌出众的人,甚至他自己也常是受人追捧迷恋的对象。自认早已厌腻了徒具皮相的千红万艳。

但眼前的人即便病容憔悴,仍盖不去他眉眼绮丽,照人魂魄。令周子舒恍恍惚惚想起第一次目睹天空落下大雪,心底一股说不出的骚动。

 

清晨周子舒照往日的习惯,骑上自行车到市场批货。他向来坚持挑选最新鲜的花材,一旦迟了,花朵枝叶干燥发黄,宁可当天拉下铁门不做生意。即便来买花的客人未必理解,他也从不妥协。

村里人都晓得,“四季花店”的老板周子舒性格古怪,可由他亲手设计的花束可真美,生意盎然,精巧鲜丽,捧在手中像极了一窗小小的风景。

湿暖的海风沿路相伴,他绑成马尾的半长发丝在颈侧柔软打着卷,引得人不由自主想上前轻捏一把被衬得分外白皙的脸颊。但那双眼眸却始终透着清澈而寒凉的气息,礼貌地将所有友善的示好拒之门外。

这样一个安静的青年怎么看都与破落渔村格格不入,但纯朴的村民们没有过多追究他的来历,宽容一如他们赖以维生的海洋。只是遥遥望见周子舒垂首将大束鲜花抱在怀中时,会由衷发出一声叹息,那般纤细优雅的侧颜,若没有小心翼翼养在琉璃瓶内,感觉瞬间就会凋萎。

只有早餐店的婆婆会热情地拉住他,不由分说将一袋蒸好的馒头与豆浆挂在他的自行车手把上。周子舒沉吟半晌,从后座抽出一支脆嫩的桔梗连同硬币交给对方,轻声请她再拿一份热腾腾的早餐。

“子舒,今天家里有客人啊?昨天我听我孙子说啦,听说是个挺俊俏的小伙子哪!”

“嗯,婆婆,不好意思昨天让他晚归了。麻烦您转告成岭,今天放假一天。”

婆婆的外孙张成岭正是四季花店的小员工,下了课总爱背着书包四处游荡,某天不慎踩坏了新种的花圃,被气急败坏的周子舒拎进店里收拾残局,后来便堂而皇之赖定了他,放学后准时出现在店内,满怀期待地喊:

“老板!今天要我帮忙什么?”

即便生意清淡的花店不需助手,但寂静的午后多了少年生气勃勃的嗓音,繁花似乎也为之苏醒,枝枒舒展,日光灿亮。周子舒一贯漠然的脸庞也隐约透出笑意,便这么将人留了下来。

 

告别了笑咪咪不断挥手的婆婆,周子舒回到家。发现昨日病得昏昏沉沉的客人已经醒了,正倚着床头怔然望着自己,一头长发柔软地散落在被褥间,晶莹如玉的指尖在看见推门进来时轻轻一颤。周子舒感觉昨日那股悸动的感觉又回来了,彷佛那细瘦不堪一握的手掌正揪在他的心上。

他将早餐递了过去,对方略过了热腾腾的馒头,只拿了早已凉透的豆浆。又笨拙地扯着塑料袋明显不知该如何打开,看不下去的周子舒只得伸手过去替他插好吸管。

两人的体温瞬间轻轻撞在一起,周子舒忽然有些不自在,对方似乎仍烧着,呼吸烫且急促,不时压抑住低低的咳嗽。

他有股冲动想将人抱紧,渡一口氧气,让那张苍白面庞能红润起来。

“早安,昨天你倒在我家院子里……因为医院太远,就先把你带回来了。以前好像没在附近看过你,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床上的人瞅着他,笑意奇异而轻浅,宛如落入池水的日光,里头有细碎模糊的情感缓慢浮荡。

“温、温客行。”

好像一个总在流浪的名姓啊。周子舒偷偷地想。

“我叫周子舒。”他说,见对方略略睁大了眼睛,又带有几分羞赧地低声道“是我自己改的,本来不叫这个的,如果你觉得听起来很怪……”

“不,不奇怪,是很好的名字。”

温客行说,他的眼睛慢慢弯了起来,露出一抹深怕惊破美梦般的飘忽笑容。周子舒觉得他应该在想念些什么,像一朵花离了土,绽放时依旧有故乡芬芳的气息。

“你是从哪里来的?”

 

闻言,温客行歪了歪头,讲出一串陌生的文字,周子舒用手机一查才发现是个古地名,温客行在他怀疑的注视下无辜眨着眼睛,咬着吸管的模样似鸟儿衔花,半晌才悠悠地说:

“我活了很久很久了。”

周子舒只当他空有一副姣好皮相,恐怕是古装剧看多了太入戏,连咬字都透出温文庄重的典雅韵味。

“别闹了,我可以帮你联络你认识的人,请他们带你回去。”

“我认识的人都死了,我是来找人的,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。”

温客行的嗓音很轻,却让周子舒心头涌现一股同病相怜的疼惜,想起自己搬来这荒僻海港的理由。

他在等人,而温客行在找人。

“如果……”周子舒踌躇地琢磨着如何开口,温客行却彷佛早一步洞悉了他的心意,眼神似有试探,却又好像笃定他不会拒绝。

“我能暂时留下来吗?”

周子舒没有回答,只是小心地摸了摸他依旧发烫的额头。

窗外有海鸥遥远的鸣叫,屋内熄了灯,依旧是温暖、微亮的。床上的人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,彷佛经过漫长旅途,终于在陌生的他乡找到了家。

 

日光渐盛,温客行做着不安定的梦,海潮将梦境浸泡得浮泛模糊,他只隐隐约约看见成岭强忍悲伤的神情,告诉他:

“师父和大巫到南疆养伤了,要我们在四季山庄……等他回来……”

等?要等多久?

成岭没有答案,温客行于是年复一年抱膝坐在廊上发呆,想着等周子舒回来要为他烧一桌好菜,要举杯共饮,要大醉三天三夜,弥补先前错失的月光。

当鬓发冒出第一缕银丝时,温客行找叶白衣习得了六合心法,他怕自己老得太快,周子舒会不认得他。也怕年老气衰,不能陪着对方浪迹天涯,恣意潇洒。

他的时间慢了下来,岁月却没有饶过身边的人,成岭衰老得再也无法撑起四季山庄,嘱咐徒孙侍奉像个冰雕雪人般静默的温客行,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抓紧他,彷佛还是当年那个不谙时事的孩子,惶然无措想留住鬼域江湖里仅有的一盏明灯。

“师叔.....师叔……对不起,我跟师父一起骗了你……”

不愿让成岭走得愧疚,温客行轻声原宥了对方。但他还是不明白周子舒到底去了哪里,只能继续痴痴等候。

四季山庄的徒孙不是老去便是离开,梁柱上缠满攀藤,木头地板纷纷腐朽崩落,绿意盎然的庭草跨过门郎,小动物任意穿梭在倾颓的家具间,偶尔惊扰了沉睡的温客行被挥开,还会抗议似地吱叫一声。

温客行感觉自己睡了好多好多年,直到山下传来机械开挖的噪音,他才揉揉眼睛起身,望见窗外已耸立起无数高楼大厦。施工的人拿着一纸莫名其妙的文字,说这里已被划入开发区域,请他离开。

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周子舒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。他简单收拾行囊,迷迷糊糊往南边走。

成岭说周子舒去了南疆,也许他遍行天下,就能在某座桥下找到醉酒的对方,瞇眼晒着太阳,朝他露出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笑意。

──老温。

 

温客行睁开眼睛,窝在房间一角读书的周子舒立即走了过来,似乎刚才出过门,身上沾着些许海水湿润的咸味。有些笨拙地喂他喝了些水,又倾身探测他额头的温度,轻轻吐了口气低语:

“烧好像退了......还好……你再这么病下去,我真的得考虑叫救护车了。”

温客行不了解“救护车”是什么,只暗自庆幸对方没将自己送走。那人有与周子舒极其肖似的眉宇和温柔,熟悉得令他不由得心头一痛,长久压抑的无边孤寂瞬间涌上心头,猛地呛出了血,斑斑落在雪白被褥上。

周子舒愣了半晌,第一反应是焦急地想将他送去医院,温客行低头却用力抱住了他。纤细的臂膀力道强劲,他试了几次也无力挣脱。只能慢慢坐倒在地上,搀着温客行的肩膀,任凭床上的人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颈侧。

“你、你没事吧?如果不舒服的话……”

他隐约听到抽咽的声音,闷闷地震荡着耳际,落在肩上的泪水彷佛也缓慢渗进胸膛,心脏成了一片汪洋大海,无可名状的浓烈哀伤能将彼此吞没。

“我只是……很想念……很想念……”

温客行最后也没有说出想念着谁,因为周子舒偏首吻住了他的唇。窗外庭院里白色的花绽放着轻甜香气,隐约能听见波浪拍岸,安稳而宁定的声音。

他们在海潮声里相吻,周子舒清澈的眼眸凝视着温客行,带了点困惑、歉然又怜惜不已的柔软,说:

“别哭,不知道为什么,看见你哭我就好心碎。”

──你在找人,我在等人。

 

所以必然要在这片大海相遇,舔拭彼此的孤独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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