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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溫周》命骨(十二)

现代背景,倒霉医师温温x病弱算命师阿絮


开始收主线,我觉得勤奋更了3.6k的我很值得鼓励一下(x

大家都在搞人鱼的时候只有我依旧在搞水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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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官祭正式举办当日全城默许放假,温客行亦不需值班。清晨睁眼时身旁床铺已然凉透,他轻步走到客厅,发现周子舒正朝着一件天青石色的华美法袍伤脑筋。听他靠近便仰首弯了弯眼睛,温顺地接受羊毛外套柔软的拥抱。

“时间还早,不睡觉在这里吹什么风?”

“想试试待会祭典上要穿的袍子,这是当年出师礼上师父特意到布庄替我订制的……可就麻烦在实在太繁复了,早忘记该怎么穿啦。”

为了祭典仪式周子舒已经连续禁食三天,间或只抿了点糖水,此刻嗓音虚微如窗外绵密的落雨。可瞳孔分外明亮,灰蒙的天色里有光。

“我来帮你。”

温客行先关了门窗才让周子舒解开衣扣,单薄的衬衣萎地,那具清瘦但挺拔的身体完整展现在他面前。纤颈如鹤,延伸至肩膀与锁骨的线条极其流丽,有一种令指尖流连忘返的腻白。但偏偏遍布深浅不一的斑驳伤痕,像一片被粗心践踏的雪地,花心似血的蜡梅。

温客行见过几回他对方累累的模样,却仍觉得疼痛。那是周子舒替人挡劫除厄留下的一百零七道伤痕,第一百零八道种在温客行自己的心脏,他觉得那或许此生都不会痊愈。

“老温?”

周子舒目不能视,听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只能侧首试探性地呼唤,努力睁大空茫的眼睛。下一秒却被温客行扣着下颚倾首覆上,教人头晕目眩的吻。

 “阿絮……阿絮……那你今天也别去行不行,太危险了……”

他的嗓音哽咽,像呼唤也像祈求。周子舒温声哄了几句,仍只换得对方额头抵着自己轻柔地颤抖,哑声说自己先去冲个热水。想碰他又怕坏了规矩,这人此刻望上去太脆弱,好像稍有不慎就要裂出缝隙。

周子舒扯住他,冰凉指尖摸索着攀上他的颈子,索吻与取暖的姿势如此相似。他何尝不晓得温客行在煎熬些什么,只能主动贴近对方的体温,用一缕吐在耳际的温热呼吸保证:

“没关系,过来吧。”

──有你在身边,一切都会幸运起来。

温客行想,这个誓言渡天下人的傻子,能不能哪天也先渡一回自己?

 

他最终还是替周子舒着了装,青色衣袍长及小腿,袖长随身,摆荡时隐隐有种水气润泽之感。上头以金银丝线绣上日月星辰,衬得人一身贵气,宛如天上谪仙。只是较少年时期瘦了太多,腰际简直空荡得能漏进冷风。

温客行上网查了教学影片,找出针线将周子舒搂在怀中慢慢修改。每束紧一分心头也柔软地抽痛一分,只能聊胜于无地多喂几口糖水。

周子舒尝了甜头好像稍稍恢复精神,拉着头巾上两根长长的飘带转身逗他。温客行忙收起银针,低低警告了几声“哎、哎……”眼底却也带着笑,对这样幼稚天真的游戏乐此不疲。

那些平凡得几乎要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子里,你是最令人眷恋的美好。

 

小城居民普遍将水官祭视为一年一度的盛大庙会,港口早早便聚集了大批挂着大红灯笼的摊贩,热闹喧腾如提早过年。

周子舒揽着衣袍翩然走过市街时群众纷纷朝他颔首行礼,他们未必认得这眉眼如墨,笑意安然的青年,但都认得这身代表司祭的华丽纹样。

唯有他身旁的温客行晓得,周子舒表面步履雍容,其实全身重量几乎只靠他支撑。当周子舒第五次又视野昏花,险些踉跄倒地时,温客行索性不着痕迹地直接揽过他的腰,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让人稍稍喘口气。

“阿絮,还很难受吗?”

阖眼忍过一阵漫天晕眩,周子舒摇摇头。依循传统,醮典前他用胭脂妆点了过分苍白的唇色与面颊,垂眸微笑时有种明艳的气息。只要不露破绽,便是无懈可击的司祭。

“我没事,老温你先去把纸人送给金炉那边的负责人,然后去买点东西吃,早上你也没吃什么……”

温客行压了压隐隐抽疼的胃,想与禁食的周子舒一起苦熬。对方却很坚持,说今年临时换了司祭,各家族蠢蠢欲动。最好多攒点体力,到时有个万一也能逃得快一些。

“阿絮,打鬼我可能不行,但应付医闹很有经验,有人来找麻烦还是能挡一挡。想让我丢下你先跑是不可能的。”

温客行郑重声明,他早早留意到四周无数不怀好意的尖锐视线,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周子舒半步。

“老温……”

周子舒叹息,正想再开口劝些什么,一阵腔调奇异的柔软嗓音便穿过人群朝他们而来:

“周子舒,原来你在这里。”

来人一身黑色与深蓝色布料交错的编织布衣,上头点缀着光泽缤纷的彩色琉璃珠,交织构成斑斓的百步蛇图样,走动时腰间兽牙叮当交响。周子舒听声即知来人是谁,笑道:

“部落大巫从高山上远道而来,特意参加汉人的仪式吗?”

“我的族人多在港口谋生,驱离水中邪祟也很重要。”

乌溪皱了皱眉头,似乎能看穿周子舒。为掩旁人耳目,他们用乌溪的族语沟通。周子舒语调生涩些,不疾不徐辨识着对方急促的提问。

 “你的眼睛怎么了?你的灵力消耗太快,这样主持仪式会有危险。如果你只是为了代替生病的师父,我也可以替你去。”

“暂时看不见,但应付水鬼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
乌溪态度直白但没有恶意,只纯粹担心明显状态堪忧的对方。他久居山林,也遥遥听过秦怀章倒下,全靠年少弟子只身撑起仪式的传闻。可周子舒闻言只是笑,温客行听不懂他们的对话,本能地将人又往自己怀中拉近了点。

于是乌溪那对比常人更邃深的眼眸望向了温客行,清淡的目光里说不上什么情绪,却好像隐约透着羡慕。

“周子舒,有人护着你,就别像孤魂一样游荡了。”

周子舒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。乌溪却感觉对方根本没有听懂,只是视线又慢慢落在海洋另一头极远的地方。

 

送走了乌溪,转眼又迎来另一个麻烦,盛装的紫衣道人领着一班信众将两人团团围起,扬言水官祭不该由单由秦怀章一脉把持,要求周子舒交出司祭之位以平众怒。

“老温,他穿什么颜色的道袍?”

周子舒评估所剩无几的体力,实在不想搭理对方。于是道人只看见一身天清法袍的白玉人儿垂着眼睫,神色倦懒,胭脂衬着那原本锋芒毕露的眉宇都柔软几分,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。那毫无灵力的温客行也是相似的表情,瞇眼扫视他一阵后朗声道:

“阿絮,他穿着紫色。”略为一顿后又道:

“我觉得还是我们阿絮穿得更好看些。”

“嗯,那你看我就好,别看他,伤眼睛。”

两人彷佛闲话家常,彻底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了道人。正待发作,又听周子舒闲闲地开口:

“赵敬,过去城中百家无人敢与水鬼相抗,是我师父挺身镇抚海象,人们才能安心出海营生。当年你怕事,宁可以生人为祭也要阻止我师父兴办水官祭便算,现在又趁他分身乏术抢夺功劳,还穿上了象征天师圣主的紫袍,不嫌无耻吗?”

见几位衣着华贵的师父们争执起来,群众们也逐渐朝此处聚拢。听周子舒一番铮然诘问纷纷起哄鼓噪。小城里靠海维生的居民都记挂着秦天师的好,既然眼前的年轻师父是秦怀章的徒弟,自然便是醮典名正言顺的司祭。

“周子舒!你……”

男人恼羞成怒的拳头终究没能落下,就被温客行一把擒住手腕。温大夫最擅长处理急诊室蛮不讲理的醉汉,可不管什么斗法的规矩,利落地将人压制在地。清艳眉眼笑得弯了起来,却隐约透着锋利的寒气。

“赵先生,请不要使用暴力。”

“在吵什么?”

终于姗姗赶到的叶白衣厉声喝道,驱散了部分群众,俯首瞥了眼赵敬沾满尘土,青一阵白一阵的狼狈脸庞。只淡淡要温客行松手,祈福醮典上总不宜见血,省得晦气。

“但是叶天师,这个家伙……”

赵敬气急败坏的抗辩被叶白衣更加冷漠的嗓音断然打断。

“被普通人压制有啥好委屈的?你那身龙纹紫袍都没眼看,退下去。”

语毕又蹙眉望向一旁的周子舒,算算自上次天劫后也休养了一段时间,怎么还是这样虚耗透支的模样?

“秦怀章的徒弟,你行不行啊?”

周子舒连忙挺起背脊,悄悄将指甲嵌入手心,用疼痛换取些许清明的意识。

“行,行!当然行!”

“行就上祭台,时辰到了。”

“阿絮……”

温客行小心翼翼拽住那身清光浮动的衣袍,好像想用指尖挽留远去的流水。周子舒慢下脚步回头看他,那瞬间他们靠得很近,近得不拥抱简直说不过去。但周子舒只是伸手轻点他的眼角,触感冰冷,笑容却有股和暖的温度。

“等我。”

 

“秦怀章的弟子好像不太对劲。”

听见叶白衣低喃,温客行心脏猛然漏了几拍,见白衣道人仰首望着高耸祭台上的周子舒。大火燃起,一月冷入骨髓的季风厉声咆哮,周子舒不惧疼痛般俯身从炉中抓起一把焚烧纸人的残灰,吟哦唱咒的同时撒向四方海面。

巨浪瞬间翻腾升高,可那人依旧孤身踩着水花漫舞而歌,嗓音嘹亮高亢如凤鸣。就像传说里古时能通天地的大巫,以一己之力镇抚自然神灵,换得万民安康。

从普通民众的眼睛望去,不过是天青法衣的年轻师父独自跳着祭神的舞蹈。可温客行能隐约看见浪中无数水鬼狰狞的脸庞,随着周子舒每往海面靠近一步,祂们便拍打着惨白鱼尾畏避而逃。

“叶道长,阿絮怎么了?”

“那小子太拼命,赶个水鬼不须用上这般全力,大概是灵力无法支撑,想速战速决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原本水雾浇湿的金炉竟燃起燎天大火。在群众的惊呼中大浪终于静下,海潮一波接着一波向外海退去,风声轻柔呜咽,缓慢卷动着周子舒身上湿透的袍子。

“成了!成了!”

“不简单啊……这位周小师父……”

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,可周子舒依旧恍若未闻地立在台上,好像只剩一层浅淡的,随时会蒸发消散的影子。

接着他似乎极轻极轻地呼出一口气,人便这么脱力倒下,倾身坠入深不见底的万丈海域。

一切只发生在短暂的瞬间,温客行挣扎着想上前却被叶白衣死死拽住。海雾茫茫,他却依稀看见周子舒方才侧首微笑时,线条温柔的轮廓。

──等我。

“阿絮!”

温客行陡然想起周子舒没有献上纸人,对方在灯下歪歪扭扭写着长命无灾,可却理所当然都把自己排除在外。那些永保安康的愿望里,从来没有周子舒的位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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